量子科技發展具有重大的科學意義和戰略價值,將影響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方向。世界各國都意識到未來的國際競爭焦點之一就在量子技術領域,而人才培養是贏得競爭的關鍵。隨著量子科技研究快速發展和初創企業增加,相關人才需求激增。同時,由量子技術進步引發的知識體系變革和人才需求變化,給人才培養也帶來巨大挑戰。為此,各國紛紛探索新型量子人才培養和引進路徑,以增強國際競爭力。
全球量子科技人才需求激增
當前,全球主要國家都在量子科技領域加強政策布局,相繼制定發展戰略規劃,加大投入,加快量子技術從基礎研究到商業化的進程。如英國“國家量子技術專項”、德國“國家量子技術框架計劃”、歐盟“量子技術旗艦項目”、美國“國家量子計劃法案”、日本“量子技術創新戰略”、澳大利亞“量子技術產業發展”等。概括起來,這些發展戰略規劃都試圖通過加強科學研究、標準制定和人才培養,確保該國在量子科技領域競爭中的優勢地位。
但量子科技領域的人才培養速度遠低于行業增長需求,據麥肯錫咨詢公司2022年調查顯示,量子科技領域招聘崗位是對口畢業生的3倍,人才短缺已經嚴重制約量子科技發展,而量子科技人才培養也面臨以下困難:
一是培養周期長。量子領域高端人才培養周期約為10年,目前各國都尚未建立人才蓄水池,人才效應不能立竿見影。
二是培養難度大。量子科技作為前沿技術,學術門檻高,相關產業尚未完善,各國的人才培養體系并不健全,開設本科、碩士專業的高校較少。2020年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才創立全球首個量子工程本科學位;截至2022年,全球只有50所高校開設量子技術碩士學位;2021年哈佛大學才開設世界第一個量子科學與工程博士項目。作為新興學科,量子科技具有交叉融合、數字賦能等特點,需要物理、數學、計算機等不同學科交叉融合,所涉及的技術范圍較廣,在基礎研究、系統開發和工程層面均需要復合型人才。這種復合型人才需要培養學生跨學科的創新、整合能力,目前世界一流大學在設立量子跨學科專業、開發跨學科課程體系等方面均處于探索階段。此外,開展量子科學實驗也需要較高的硬件條件和儀器設備。
三是缺少相關STEM人才支撐。與量子研究密切相關的物理、計算機與信息科學、電氣工程等,也是半導體、人工智能等高科技行業的緊缺專業。而基礎教育STEM后備人才培養質量不高也是各國面臨的重大挑戰,比如美國,據2021年美國國家科學院調查顯示,只有22%的美國高中畢業生精通科學類學科。
營造良好的量子科技教育生態
量子技術距離實際應用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是隨著數據科學和計算工具在研究中的應用,這一步伐在不斷加快。與此同時,依靠增加投入,全面加強量子科學教育與培訓,擴寬人才培養管道,營造良好的量子科技教育生態系統成為許多國家的政策重點。
首先,加強科普和早期教育。4月14日是“世界量子日”,一些國家利用這一主題日舉辦形式多樣的科普活動,以培養公眾的興趣。許多國家意識到“量子教育從娃娃抓起”的重要性,因而在中小學STEM教育中加入量子科技知識,增進學生對量子科技的認識,并開展職業生涯教育。德國提出要在小學和中學開發合適的量子科技學習課程;日本著力構建從幼年時期就廣泛接觸量子技術的環境。美國實施“Q12教育合作伙伴計劃”,開發適合K-12階段學生的量子信息科學與工程教育課程資源。澳大利亞在高中物理學科中增設量子物理和現代量子技術課程等。
部分世界一流大學直接參與量子人才的早期培養工作,如芝加哥大學就為美國中學生提供課后量子STEM教育,讓學生了解量子科技如何影響人們的生活,并介紹進入該前沿領域的職業路徑。此外,芝加哥大學還持續多年培養高中STEM教師,指導教師開發量子科技課程。
其次,高等教育分級培養量子科技人才。由于博士培養周期長,發達國家的普遍做法是下沉人才培養重心,本科階段通常采用“STEM專業+量子專業”的雙學位方式培養學科交叉人才。選拔優秀本科生免費參加暑期學校或量子夏令營,直接進入研究項目,是各國發現和挖掘本科拔尖創新人才的普遍做法。
研究生培養多采用組建跨學科研究與教學中心,打破學科、專業限制,以研究團隊的方式跨學科培養學生。課程重視實踐導向,強調與產業界的合作,從產業前沿的戰略高度明確培養方向。課程設置除了理論研究、應用研究之外,有的大學還加入了商業課程,培養和提高學生科技成果轉化的意識和能力。英國、美國等大學通過設置專項獎學金的方式增加量子專業吸引力,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實施“行業——學術界聯合培養研究生計劃”,以國家重點實驗室、世界一流大學、產業界為依托,成立國家量子飛躍研究所,采用實習等方式支持研究生和博士后直接參與研究工作。
分級培養是滿足量子科技不同層級人才需求的快速做法。澳大利亞建立了研究生、本科生和短期培訓的三級人才培養體系。日本開展多層次量子教育,在培養高端人才的同時,也滿足民間企業的需求。美國將量子人才劃分為金字塔型四類人才,分級培養,頂端被稱為專業者,是擁有精深量子專業知識的博士,如量子計算科學家、糾錯科學家等;第二級為精通者,是主修量子專業的碩士和本科生,如應用架構師、光子學工程師等;第三級為了解者,是學過量子專業知識的跨專業人員,如軟件開發人員、數據科學家等;第四級為相關者,是指擁有量子行業所需技能的專業人士,如電路設計、先進制造業等。
高等教育機構還通過聯盟的方式協同推進量子科學研究和人才培養。如美國中西部地區成立芝加哥量子交流中心,該中心設在芝加哥大學普利茲克分子工程學院內,參與的高等教育機構包括美國能源部的阿貢國家實驗室和費米國家加速器實驗室、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西北大學等。目前,該機構成員單位已經橫跨學術界、國家實驗室和工業界,通過產學研一體化協同推進量子科學發展和人才培養。澳大利亞由悉尼大學、悉尼科技大學、麥考瑞大學和新南威爾士大學聯合成立了悉尼量子學院,支持量子技術企業發展,向產業界輸送人才。人才和科研資源的高度集中,還有利于增強對世界量子科技頂尖人才的吸引力。
多元化人才培養與國際合作
不僅教育界,企業界也積極參與到量子人才培養的進程中來。IBM公司于2020年7月推出量子計算機線上夏令營,并在全球范圍內吸引2萬大學生報名,最終來自101個國家和地區的4000余名學生參加了該活動。它還在芝加哥大學設立長期量子博士后項目,推行“機構—項目—人才”一體化培養模式。谷歌、摩根大通等企業推出在線量子教育課程,直接參與量子高等教育課程設置,并提供實習機會。此外,企業還通過為現有STEM工程師提供短期量子科技培訓,推行量子工程師資格認證的方式,實現現有STEM人才的快速轉型。
許多國家定期監測評估量子教育效果及人才需求。如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在實施國家量子計劃期間,每兩年對量子科技領域勞動力需求、趨勢和教育能力進行全面、系統的監測和研究。日本根據量子科技與產業發展動向及時評估人才需求和供應趨勢,認為目前從事量子研究的高端人才在百人左右,而未來十年內需要達到千人才能與他國競爭。
許多國家重視加強量子科技的國際合作。韓國向發達國家派遣青年研究人員,直接參與海外研發項目。歐美等國通過取長補短、強強聯合等方式在標準制定、數據共享、供應鏈、出口管制和技術方法等領域全面開展政府層面戰略合作。高等教育機構和企業界在科研開發、人才培養等方面開展跨國合作。
除了加強自身培養,各國還在全球范圍內積極吸引量子科技專業人才,加強人才引進的力度。2021年,美國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就專門發布《國際人才在量子信息科學中的作用》報告,呼吁量子行業需要從全球人才庫中吸引優秀的高素質專業人才,并制定相關人才引進和補助政策,在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等新興技術領域放寬科技移民政策。澳大利亞優化簽證和移民政策,意圖吸引并留住量子物理、量子計算的全球頂尖人才。日本電信電話公司甚至在美國硅谷開設量子計算科學研究所,直接招募美名校畢業生。
從全球范圍看,可以預見的是,隨著量子科技產業的持續發展,將需要更多相關人才。政府、學術機構和企業都需要在教育和勞動力計劃方面進行遠期投資,以便為個人提供在快速發展的量子領域工作所需要的技能和知識。與此同時,培養專業的人才參與制定量子標準和法規,確保安全、負責任地開發和部署量子技術也成為緊迫的任務。
(作者:楊紅,系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副研究員)